“一个背景板，租一天大概得几千块钱吧，看到背景板上面的照明灯了吗?租价也是一天几千。”今年澳门车展期间，记者在一 处会议场地，听到了工作人员如此抱怨。“现在的车展大多市场化，当然也有一部分仍然打着政府的名头举办。车展的主办方、审批方、参与方三者之间的关系随着 车展数量的增多越来越复杂，问题暴露得也越来越多。”12月11日，浙江省汽车行业协会会长方曦接受记者采访时表示。如同投石问路，中国车展越办越多、越 办越乱背后的动因呼之欲出——一个字：钱。

　　各地“展会办”盯上这块肥肉

　　在之前的系列调查中，记者曾经在汽车企业那里，听到了“参加车展真是一个负担”的“吐槽”。但当时的诸多抱怨只是停留在场租费等花费上，一些企业甚至认为：为了避免不参加各类车展造成的“品牌缺失”，该花的钱还是得花。

　　但在刚刚结束的广州车展上，有些车企就再也坐不住了：“进了展馆，几乎没有一项收费是按照政府标价来的。电价要比正常的商业用电高出很多，我们拉一个 10兆的WIFI网线，几天下来就要花掉4万余元。其他的租车费用，查车费用，加起来能够超过100万元。这还只是你参展常规的费用，除此之外要是损坏租 用物品，主办方罚得更厉害，我亲眼见到一个厂家因为损坏了租用物品被罚了30万元，简直就是雁过拔毛。”长城汽车股份有限公司副总裁董明接受记者采访时， 非常愤愤不平。

　　而在主办方和企业的利益纠葛之上，还有一个地方政府部门。这其中少不了车展主办方跟政府部门进行各种“打点”。“有些市级、甚 至县级的车展根本就没有举办的意义，但是汽车业多火呀，油水多丰厚呀，一些地方政府的展会办公室就指着这个捞政绩、揩主办方的油呢。”一位业内专家如此表 示。据记者调查，如今各地汽车展会除了在立项上要通过各地政府的展会办公室的批准，最关键的是要打通公安和城管这两个部门。前者是为了拿到举办车展必须的 “消防安全许可证”，后者是为了得到户外广告搭建、道路交通安全等市政管理事项的审批许可。

　　而据某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业内人士透露，部分地区 的公安和城管在执行车展消防安全等审批的时候，寻租的空间非常大。现在很多小城市的车展，其主办方在搭建展馆时，用的都是临时工，无论从安全防护、操作技 术上都无法通过安检。另外目前展馆使用的搭建材料和涂料很少能达到防火要求，如果认真检查恐怕国内车展有一半都无法过关。但车展还要举行，时间紧迫的情况 下主办方会采取各种办法来“疏通关系”，可以说在这个审核环节上往往利益和人情绑架了规章制度。“这就是一个层层盘剥的过程，地方政府部门采取各种方法在 车展主办方这里捞钱，车展主办方转头就把这部分花销转嫁给参展企业，那么参展企业转嫁给谁?恐怕也只有消费者了。这是一条操作起来非常娴熟的利益链，在利 益的驱使下，地方政府愿意办车展就不难理解。”一位参与过车展策划的展会工作人员如是说。

　　审批过度“放开”了?

　　为什么国内车展如此繁多，是谁给它们的举办大开绿灯?除了经济利益的驱使，有没有监管制度上的漏洞?

　　方曦告诉记者，车展在2010年前后的审批过程是不一样的。2010年之前，各地的展会需要当地的工商部门进行审批。“彼时会根据一个展会的规模，按级 别分别由区、市级的工商部门进行审批，这其中会牵涉到公安等前期审核部门，审核项目包括安保力量的配备、消防安全审查等。往往车展的主办方要提前20天向 工商部门申请，在7~10个工作日内即能得到回复。”方曦说。

　　2010年，国务院下发了《关于第五批取消和下放管理层级行政审批项目的决 定》，取消了工商行政管理部门对商品展销会登记的行政审批，自此将不再存在展会登记部门和对展会登记的行政审批。此次行政审批改革给会展业“松了绑”，会 展业也在2010年之后持续繁荣，这其中自然包括了车展。但是据方曦透露，很多地方仍然保留了展会办公室这样的行政部门，主要是为了对接一些会展业务。而 对于展会的主办方来说，只要能够应付其他部门的审查就可以了，例如消防安全检查等。

　　一方面是车展主办方在政府部门那里减少了周旋，另一方面是 令人垂涎欲滴的金钱利益，车展举办“一路绿灯”也变得更加顺理成章。“虽然说行政审批改革给会展业带来了春天，但是对于车展这种大型的展会，同时又牵连着 一个支柱性产业的展会，政府行政审批放开的同时并没有做好接续的规范和指导工作，这就让国内的车展演变成了谁想办谁就能办的局面。”董明分析道。

　　缺乏专业性的指导，同时缺乏有效的管控，让近些年中国车展乱象丛生。据悉，中国国际贸易促进委员会汽车行业委员会会长王侠在刚刚结束的广州车展上表示： “车展太乱，必须整治。”但是谁来整治?谁来引导?这样的痛心疾首往往在大声疾呼之后就没有了下文。而国家行政学院公共行政教研室主任竹立家接受记者采访 时曾表示，要大力发展行业协会等社会中间组织的力量，承接政府部门的部分职能，实现“市场的归市场”。但据记者调查，目前在车展审批和管理上，政府的确是 不再直接介入了，但是由于这部分职能并没有找到一个“安身处”，导致车展的申办最终仍然由政府部门说了算。“全国各地汽车业的发展并不相同，因此各地车展 的运作水平并不均衡，所以需要有行业协会这样的组织来引导和管理，但遗憾的是，政府往往会用补贴和奖励等办法让车展‘多多益善’，却始终缺乏专业性的认识 和规划。”方曦对记者说。

　　于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一个城市既可以打造出一个知名的车展，同时又可以让一个知名车展迅速“口碑滑落”。据某位企 业人士透露，有时一个地方的车展举办好坏往往跟当地主管展会的领导的更迭有密切联系。“比如成都车展原来的规模和影响力没有那么大，2009~2010年 期间由于贸促会的帮助，成都车展声名鹊起，之后又同期举办了国际性质的全球汽车论坛，这才奠定了成都车展的地位。但是近些年成都车展持续萎缩，据我所知原 因是四川省更换了专门管理展会的副省长，新领导不愿意给原领导‘做嫁衣’，所以成都车展在当地政府部门受到的重视就远远不如以前。”该企业人士如是说。

　　媒体大肆办车展师出何名?

　　在调查统计的过程中，有一个现象始终非常突出，就是在各个地区都会出现主办方为“XX日报”、“XX晚报”的车展，这种由媒体操刀的车展有的声势颇为浩 大，甚至不乏冠以“国际”的名头。“这个现象我早就想抨击了，我真心想问一句，这些地方媒体凭什么去办车展?究竟师出何名?”董明问道。

　　据不 完全统计，在中国一年多达300余次的车展中，由地方媒体主办的车展就超过了1/4。“这种现象说明了车展审批和管理的混乱，一些县级市办不办车展，一个 政府部门里的处长就能拍板。而媒体往往在当地具有非常强的话语权，又是一个地方传播的窗口，所以它们举办车展既能获得经济利益，又能宣传当地经济繁荣的 ‘景象’，所以颇受政府部门的欢迎。某种程度上，这是政府和媒体的一次合谋。另外，因为媒体拥有舆论引导能力，如果有的车企被邀请了却不参展，那它就被排 除在了主流舆论之外。更有甚者，如果媒体无法从企业身上得到好处，那就给企业挑刺，俗称‘黑你没商量’。”一家自主品牌车企的工作人员对记者说。